作者 | 邊疆塞外
全球貨幣結算正面臨一場重大變革。
4月5日，特朗普發文警告，“中國（人民幣）正試圖取代美元成為世界頭號貨幣。這在3年前是不可想像的！如果這種情況發生，這在拜登的領導下很可能會發生，這將是我們國家歷史上最大的失敗。我們將被降為第二梯隊。這太驚人了。”
當然，特朗普此番言論當然有借中國話題向民主黨開火的味道，畢竟前一天剛剛在曼哈頓刑事法院被刑事指控，被當庭“羞辱”。但特朗普並不是一點沒譜。
誠然，全球去美元化的進程已經重重踩下了油門。
1
3月31日，俄羅斯國家杜馬副主席亞曆山大·巴巴科夫稱，轉向本幣結算是第一步，下一步是在不久的將來確保數字或其他形式的新貨幣的流通。我認為，在金磚國家領導人峰會上將宣佈準備邁入這一進程，相關工作正在開展中。他還表示，這種貨幣不僅可以由黃金保障，還可以由稀土金屬和土地等其他類別的商品保障。
要知道五大金磚成員國人口占到全球的40%，占全球GDP的四分之一。且朋友圈還將不斷擴大，包括伊朗去年正式申請加入。還有沙特、阿爾及利亞、阿聯酋、埃及、阿根廷、墨西哥等國也都表達了加入的興趣。
這樣一個龐大國際組織，內部已經逐步實現了與人民幣的直接貿易結算。目前，俄羅斯與中國之間近70%的貿易支付用本國貨幣結算，且普京還計畫在對其他國家的貿易中增加人民幣結算。
巴西總統盧拉因病暫緩訪華之際，巴西政府就迫不及待官宣不再使用美元作為中間貨幣，而是以本幣進行貿易。要知道，中巴之間的貿易額高達1500億美元之多。此外，還有俄羅斯與印度之間，也已經同意以盧比進行貿易結算。現在，俄羅斯是印度最大的石油供應國，占後者石油進口量的35％。
3月28日，東盟各國財長和央行行長召開會議，首要議題是討論如何減少金融交易對美元、歐元、日元和英鎊的依賴，轉向以當地貨幣結算。這是東盟成員國之間已經實施的本幣結算（LCS）計畫的延伸。
雖然這是東盟內部使用當地貨幣結算，但跟中國進行貿易，用人民幣結算也會是水到渠成的事。要知道，2022年，東盟是中國第一大貿易夥伴，貿易額高達6.52萬億元人民幣。
這個會議級別很高，且是高調在臺面上商討如何去美元化。這在以前是不可想像的。
東盟體量不小，成員國一共有10個。GDP最高及人口最多的是印尼，在東盟內部影響力也是最大的，亦是帶頭推動去美元化的重要力量。印尼總統維多多就曾直接公開說，“為了保護交易不受可能的地緣政治影響，有必要遠離西方支付系統。”
還有中東產油國，也拉開了去美元的大幕。今年2月，伊拉克央行宣佈，允許以人民幣結算與中國的進口貿易，而此前僅用美元結算。今年3月，來華訪問的伊朗總統萊希，也和中國討論了增加本幣結算份額一事。
對於人民幣結算，OPEC+話語權最大的沙特比較謹慎，但也算積極。今年1月，沙特財政大臣穆罕默德·賈丹在2023年達沃斯論壇上說，沙特願意用非美元貨幣進行石油交易。
在中國斡旋沙伊實現歷史和解之後，沙特明顯加大了對華投資，向東看——3月底，沙特阿美接連宣佈2筆對華投資，金額高達1000億人民幣；4月6日，市場傳聞沙特阿美公司來茂名零碳園區與東華能源進行原油一步法等專案投資，合作規模超千億。
歐洲方面，人民幣實現了0的突破。3月28日，中國海油與法國道爾頓能源公司在上海石油天然氣交易中心完成首次以人民幣結算的進口液化天然氣採購。中法之間打通了人民幣跨境結算能源的流程，意義可謂重大。
還有非洲。4月6日，據媒體報導，肯雅政府在能源進口交易中完全放棄美元，與沙烏地阿拉伯簽署了一項協議，用肯雅先令購買能源。該國總統威廉·魯托向該國持有美元的人發出了警告：美元的價值將下跌，市場即將迎來改變。
星星之火，可以燎原，去美元浪潮已經席捲開來。此前，各國忌憚美國會報復去美元化的行為，沒人敢帶頭。現在不一樣了，全球多國一擁而上加速去美元化，美國也疲於應對，恐無法實施懲罰或制裁。如果膽敢這樣做，恐怕將有更多的國家聯合起來去美元化。
天下大勢，浩浩蕩蕩。去美元是大勢，擁抱人民幣也是大勢。
2
全球化是美元化的基礎，美元化也促進了全球化。現在，逆全球化大大加速，或者說全球化已經開始解體，必然對應著去美元化會大大加速。試想，若全球都沒有統一的貿易體系，還要統一的貨幣體系做什麼？
逆全球化加速有兩個重點節點。一個是特朗普時代，針對多個國家挑起貿易爭端，動不動拉黑名單參與制裁，親手破壞了之前建立的貿易秩序。這也標誌著過去全球依賴的全球化格局出現裂縫，開始脫鉤，發生轉向。
另一個是俄烏之戰。西方動用“金融核彈”，把俄羅斯部分銀行剔除SWIFIT結算系統，悍然凍結俄羅斯6000億美元的外匯儲備，並參與對俄能源等多領域的制裁，且沒收俄海外富商的私人財產。就連永久中立國的瑞士也在美國的壓力下，放棄中立國地位，參與到制裁中來。
這可把全球很多國家嚇壞了。既然你可以凍結俄羅斯的外匯儲備，那麼未來是不是也可以凍結我的外匯儲備。這顯示了美元儲備的不可靠性，加大了各國對於美元資產的不信任，其實也正在動搖美元作為世界貨幣的信任根基。
俄羅斯與西方的對抗，打出了兩套貿易與投資體系、兩套產業鏈與供應鏈，也深刻改變了全球石油、天然氣為主導的能源體系與格局。如此一來，俄烏之戰大大加速了逆全球化的趨勢。
全球去美元背後，還有美國內部重大隱患，最大的問題就是債務。
目前，美國政府債務已經高達31.4萬億美元。去年美國為債務支付了高達8530億美元的利息，而疫情之前的幾年僅只有4000-5000億美元。今年，美國國債收益率仍然處於絕對高位，債務利息支出可能會超過1萬億美元。
然而美國財政屢屢入不敷出，去年全年大幅赤字1.4萬億美元。如果按照每年赤字超過1萬億的水準來估算，到2024年債務利息支出就將占到財政收入的25%。這其實就是標準的“債務龐氏騙局”。每年收入還不夠每年債務利息支出了，更不言債務本金了。
現在，全球都在大規模減持美債，沒人大量接盤了，這種債務遊戲還能玩多久，各國心裏都沒底。除了債務問題，還有美聯儲無節制QE帶來的美元信用危機、美國金融體系內部蘊藏著各種重大風險、美國本輪通脹有結構化以及長期化的態勢等等，美元價值都趨於不穩定。
最狠的還是收割大戲，讓越來越多的國家警惕與反感。全球賦予了美元霸權，而美國卻用之一輪又一輪收割全球財富。其中重要的利器就是加息與降息。
以史為鑒，幾乎每次美元大的加息週期，往往都會有地緣政治危機。後者是為了配合加息，驅趕全球資金回流美國，加劇風險資產泡沫的破裂。等差不多了，美元會再度放水，華爾街又可以去抄底各國的白菜價優質資產。
知道為何日本、韓國、越南、馬來西亞、巴西、阿根廷、歐洲等多國優秀大公司的大股東多是華爾街資本嗎？其實，天下沒有新鮮事，就是過去數次危機之下，借著IMF救助的名義去騰挪控制股權。這還不夠，有的還要讓渡經濟主權，被迫金融開放，但後果也就很明顯了。
基於以上種種因素疊加，全球多國大規模減持美債，外匯儲備也會進行多元化配置，貿易結算也會趨於多元化。
美元現在面臨的危機，正如特朗普所言，確實是3年前是不可想像的。
3
放眼世界，全球面對的是百年未有之大變局。從特朗普時代開始，到新冠疫情爆發，再到俄烏大戰仍激戰正酣，國際格局與國際秩序已經發生了重大變革。
這場重大變革背後也一定伴隨著全球貨幣體系的變局。跟割裂的供應鏈一樣，全球多國不再追求高效率、低成本，而是追求穩定、安全的支付、結算與儲備的貨幣體系。
現在，巴西與阿根廷宣佈要推出共同貨幣“蘇爾”，金磚國家也討論開發“新貨幣”，東盟十國也建立了獨立的貨幣結算體系，全球貨幣體系的群雄逐鹿時代的新序幕，已經緩緩拉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