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最近參加了一期《真實投資秀（TheRealInvestmentShow）》，並討論了鮑勃·法雷爾（Bob Farrell）及其十條投資法則，隨後收到了幾封電子郵件，詢問：「鮑勃·法雷爾是誰？這些法則是什麼？」
我常常忘記自己年齡已經很大了，我年輕時的投資傳奇人物已逐漸淡出人們的視線，湮沒在歷史的長河中。我曾寫過幾篇文章探討這位投資傳奇人物的投資法則。但上一次我深入探討還是在2016年，之後發生了很多事情。
從減稅和關稅到貿易戰，從聯儲局在疫情後降息並實施大規模量化寬鬆計畫，再到為對抗通脹而加息。一個值得探討的問題是，鮑勃的法則在今天是否仍然適用。這就是本次討論的主題。
為什麼鮑勃的法則如此重要？答案很簡單：所有投資者的失敗原因無外乎「貪婪」和「恐懼」。投資者總是在市場接近頂峰時未能及時賣出，在市場觸底時也未能果斷買入。這種情況不僅發生在個人投資者身上，也發生在很多投資顧問身上，這就是為什麼很多人推崇「買入並持有」的投資策略，因為他們要麼無法、要麼不願、要麼不知道如何管理投資組合的風險。
雖然「買入並持有」策略在牛市趨勢中表現良好，但在更大的市場回檔和熊市中卻可能帶來毀滅性的後果。這就是為什麼鮑勃·法雷爾的法則對於長期駕馭市場如此重要。在當今預期高漲、估值偏高、市場情緒極度樂觀的情況下，這一點尤為重要。
鮑勃·法雷爾是誰？
鮑勃是華爾街資深人士，他花了50多年時間總結出自己的投資法則。法雷爾畢業于哥倫比亞商學院，獲得碩士學位，並於1957年在美林證券開始擔任技術分析師。儘管法雷爾曾師從Gramm和Dodd學習基本面分析，但他意識到，股票價格不僅僅受資產負債表和損益表的影響，於是轉向技術分析。
法雷爾是市場情緒研究和市場心理學的先驅。他的十條投資法則源於自己在平淡市場、牛市、熊市、市場崩盤以及泡沫中的親身經歷。簡而言之，法雷爾歷經風雨，見證了一切，並倖存下來講述這些經歷。
話不多說，讓我們深入瞭解鮑勃·法雷爾的著名法則。
一、市場往往會隨時間回歸均值（平均價格）
就像一根被拉得過緊的皮筋，必須放鬆後才能再次拉伸。股票價格與其移動平均線的關係也是如此。過度向某一方向延伸的趨勢總會回歸其長期平均值。即使在強勁的上升或下跌趨勢中，價格也經常會回歸到長期移動平均線或趨勢線。
下圖展示了標準普爾500指數與其牛市和熊市趨勢的對比。即使在強烈趨勢的牛市中，市場也會定期回歸到其基本趨勢線。牛市和熊市的區別在於，之前存在的趨勢是否發生了反轉。
牛市vs熊市
下圖顯示了市場價格與其52周移動平均線的百分比偏差。在牛市趨勢中，市場會定期回歸均值，從而創造買入機會。然而，人們常常忽略的一點是，當偏差達到歷史極端水準時，投資者應該從投資組合中獲利了結。
高於/低於長期平均值的偏差
相反，在熊市趨勢中，當偏差達到極端水準而反轉時，應該在此刻賣出股票、籌集現金並降低投資組合風險，而不是在市場底部「恐慌性拋售」。當前長期均值的偏差水準表明，投資者在配置投資組合時最好採取更加避險的立場。
二、過度偏向一方將導致向相反方向的過度偏移。
市場就像鐘擺，上升過度時也會下跌過度。它向一側擺動的幅度越大，反彈到另一側的幅度也就越大。這是第一條規則在更長期市場周期（周期性市場）中的延伸應用。
上面的圖表展示了價格在短期內的表現，而長期市場也遵循牛頓第三運動定律：「對於每一個作用力，都有一個相等且反向的反作用力。」下面的第一張圖表顯示，當周期性市場偏離50周移動平均線超過兩個標準差時，就會達到極端水準。注意，這些極端偏差從不會僅僅通過橫盤來消除。
標準普爾500指數超買/超賣周線圖
第二張圖表展示了標準普爾500指數價格與其經通脹調整後的長期指數增長趨勢的偏差。
可以看出，歷史上當價格達到極端水準時，價格的反轉也同樣極端。因此，當前價格偏離長期均值最終會回歸，這一推斷是合乎邏輯的。
實際標準普爾500指數偏離增長趨勢
三、沒有新時代，過度繁榮永非常態。
總會有一些「新事物」激起投機熱潮。歷史上這些「新事物」如同「海妖之歌」，引誘眾多投資者走向覆滅。事實上，在過去的500年里，我們見證了從鬱金香到鐵路，從房地產到科技，從新興市場（五次）到汽車和大宗商品，各種領域的投機泡沫。它們總是以相同的方式開始，以「這次不一樣」的言論告終。
(下面的圖表來自我2008年3月的研討會，當時討論了即將到來的衰退性熊市。我已根據當前事件對其進行了更新。)
- 鬱金香泡沫 - 1600年
- 交易所巷 - 1690年
- 南海泡沫 - 1750年
- 新興市場 - 1820年
- 鐵路 - 1845年
- 鍍金時代 - 1907年
- 新時代 - 1929年
- 大宗商品 - 1973年
- 投資組合保險 - 1987年
- 長期資本管理公司 - 1997年
- 新技術時代 - 2000年
- 房地產/次級貸款 - 2008年
- 中央銀行貨幣干預 - 2020年
- AI狂熱 - 2023年
傳奇投資者Jesse Livermore 曾言：
「我很早就得到了一個教訓：華爾街沒有新事物。不可能有，因為投機和大山一樣古老。股市中今天發生的一切，以前都發生過，以後也會再次發生。」
四、指數級快速上升或下跌的市場，其走勢通常會超出你的預期，然而它們不會通過橫盤來調整。
如今我們在市場上看到的這種過度行情，其程度可能會遠超邏輯判斷。然而，正如上文所述，這些過度行情絕不會僅僅通過橫盤來消除。
市場上升時有多亢奮，回檔時就有多慘烈。下面的圖表顯示了市場突破其方向性趨勢後，回檔隨即而來。
標準普爾500指數突破趨勢
五、散戶總是在頂部買入最多，在底部買入最少。
普通個人投資者在市場頂部時看漲，在市場底部時看跌。這是因為，市場上升時投資者受「貪婪」情緒驅使，市場下跌時則受「恐懼」情緒影響。
邏輯上講，最佳投資時機是在大規模拋售之後；但遺憾的是，投資者實際做的恰恰相反。
家庭股票配置vs標準普爾500指數
六、恐懼和貪婪比長線投資的決心更強大。
如規則第五條所述，情緒會蒙蔽你的決策，影響你的長期計畫。
聖塔克拉拉大學（Santa Clara University）金融學教授梅爾·斯塔特曼表示：
「盈利讓我們興奮不已，它提升我們的幸福感，激發我們的樂觀情緒」。而他的投資者行為研究表明，「虧損則帶來悲傷、厭惡、恐懼和後悔。恐懼加劇了風險感，有些人因此選擇避開股票。」
看漲情緒指數顯示，「貪婪」情緒再次開始達到市場通常出現中期峰值的水準。
NAAIM 4周平均指數vs標準普爾500指數
用沃倫·巴菲特的話說：
「別人恐懼時我貪婪，別人貪婪時我恐懼。」
而當前，那些「別人」正變得極度貪婪。
七、市場在廣泛參與時最強，在僅限於少數藍籌股時最弱。
市場廣度很重要。廣度不足的上升表明參與有限，失敗的可能性高於平均水準。市場不能僅靠少數大盤股（將領）領漲而持續上升。小盤股和中盤股（士兵）也必須跟上，這樣的上升才有說服力。那種「水漲船高」式的上升表明市場力量深遠，進一步上升的可能性增加。
標準普爾指數周線圖
上面的圖表顯示了紐約證券交易所漲跌線以及標普500指數中交易價格高於其50日和200日移動平均線的公司數量。當市場過度買入，廣度惡化時，通常預示短期回檔或整固期即將到來。雖然這並不一定意味著市場即將發生更重大的崩潰，但在整固和回檔發生之後，才能加以區分。
八、熊市有三個階段：急劇下跌、反彈回升和漫長的基本面下行趨勢。
熊市往往以急劇而迅速的下跌開始。下跌之後，會出現超賣反彈，收復部分跌幅。
隨著基本面惡化，更長期的下跌會以更緩慢、更磨人的步伐持續。道氏理論表明，熊市有三個階段，包括兩次下跌和一次反彈回升。
熊市的三個階段
上面的圖表顯示了最近兩個主要周期性熊市的階段。在下跌過程中，有很多機會在逆勢反彈時賣出，降低風險敞口。不幸的是，媒體和華爾街告訴投資者「堅持持有」，直到他們最終在底部清倉。
九、當所有專家和預測都意見一致時，往往會發生意想不到的事。
這條規則契合了鮑勃·法雷爾的逆向思維本性。標準普爾的投資策略師Sam Stovall也曾言：
「如果人人都樂觀，那還有誰來買？如果人人都悲觀，那還有誰來賣？」
作為逆向投資者，結合法雷爾規則集中已提到的幾點，當所有人都站在交易同一方時，極端情況就會形成。
最終，當情緒發生轉變時，反向的抱團而至會加劇這種回歸。
確認偏見
在普遍看漲的時候，堅持逆向思維有時會非常困難。然而，這也是限制損失、取得長期投資成功的秘訣。Howard Marks曾說：
「抵制從眾，從而成為逆向投資者並取得成功，並不容易。多種因素會讓這麼做變得困難，包括天生的從眾傾向，以及因與眾不同而承受的痛苦，因為動量總會讓順周期行為在一段時間內看似正確。（因此，務必記住‘過於超前與錯誤無異’這一點至關重要。）
考慮到未來的不確定性，以及因此難以確信自己的立場是正確的——尤其是當價格與你相悖時——做一個孤獨的逆向投資者極具挑戰。」
十、牛市比熊市更有趣
如規則第五條所述，投資者主要受情緒驅動。當市場整體上升時，任何個股價格波動的多達90%都取決於市場的總體方向。這就是「水漲船高」這一說法的由來。
從心理層面看，市場上升時，投資者開始相信自己「聰明」，因為他們的投資組合增值了。實際上，他們的投資組合增值主要是「運氣」而非「智慧」使然。
投資者的行為與賭徒如出一轍。贏了的時候，他們相信自己的成功源於技巧。
然而，當他們開始輸的時候，他們會繼續賭，以為下一把就能讓他們扳回一局。最終，他們輸得精光，離開賭桌。
投資者心理周期
牛市確實比熊市更有趣。牛市讓人狂喜，產生心理優越感。然而，熊市則帶來恐懼、恐慌和抑鬱。
有趣的是，無論我們多次經歷這些「周期」，作為感性的人類，我們總是「希望」這一次能「有所不同」。不幸的是，從未如此，這一次也不會。唯一的問題是：下一次熊市何時開始，你是否已做好準備？
結語
與華爾街的所有規則一樣，鮑勃·法雷爾的規則並非一成不變。每條規則都有例外，而歷史雖不會完全重演，卻常常「韻腳」相似。
然而，這些規則能説明投資者超越情緒和輿論的干擾，給投資者帶來好處。瞭解市場情緒，可以避免在接近底部時賣出、在接近頂部時買入這種往往與我們本能相悖的情況。
此外，需要注意的是，我每次討論這些問題，談論這些規則，或就潛在危險發出警告，某些個人和投資專業人士的反應總是如出一轍：
「我是長期基本面價值投資者。所以這些規則並不適用於我。」
不，你不是。不，它們適用。
只有在市場上升時，人才會把自己當作長期投資者。儘管警告不斷、建議連連、推薦直白，但只要市場保持上升，讓投資者賣出、獲利了結、管理投資組合風險幾乎就是徒勞。遺憾的是，當恐懼、絕望或恐慌階段到來時，再採取行動為時已晚，屆時我只能說我已經警告過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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編譯：劉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