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2023年,信用評級市場出現不尋常的動盪
- 今年早些時候,矽谷銀行(SVB)危機激發了人們對評級機構能否預警危機的質疑
- 現在,穆迪(Moody's)和惠譽(Fitch's)相繼下調美國評級,也讓投資者對信用評級機構的可信度產生疑問
- Investing.com就此採訪了全球頂尖的專家之一Ann Rutledge,希望能進一步了解這個問題
Investing.com – 信用評級通脹不是散戶投資者的關注點。其實,於2023年之前,整整十年信用評級行業都沒有大幅影響股民的日常決策。
然而,似乎突然之間,支撐了金融世界中所有人的地基開始變動,而市場開始懷疑宏觀經濟格局是否也即將出現巨變。
2023年的信用評級市場非常動盪。年初,矽谷銀行倒閉引發了銀行業危機,而信用評級機構明顯失效了,沒能發現銀行系統的脆弱。對此,人們感到困惑。同時引發了人們對2008年全球金融危機的回憶,於那次危機中,評級機構錯誤估算了抵押貸款支持證券的風險,是造成市場參與者錯誤地感到非常安全的重要原因之一。
快進到2023年8月,穆迪下調了美國政府違約評級,緊接著,惠譽同時下調了十間美國銀行的評級,引發了投資者心中的一個緊迫的疑問:信用評級機構於評估風險時是可靠的參考嗎?
為了回答這個問題,Investing.com採訪了信用評級領域全球頂級專家之一Creditspectrum Corp/R&R Consulting的創始高層兼首席執行官Ann Rutledge,她著有兩部關於信用評級的著作。她認為,答案比外行眼中看到的要複雜得多。
Investing.com:你好,Ann Rutledge!今年初,矽谷銀行事件引發了我們對評級機構的質疑,他們似乎又掉鏈子了,沒有及時發現美國銀行系統中顯而易見的問題。不過最近,穆迪下調了十家美國銀行的評級,是不是意味著他們正在改進評級方法?
Ann Rutledge:沒有證據表明他們改進了,他們並沒有改變評級方法。那場「醜聞」只是一場普通的銀行擠兌,也可以稱之為流動性危機,而非信用危機。聯邦存款保險公司賠償了儲戶,不管你同不同意,事情就是這樣。然後,一間或多間倒閉的銀行併入了更弱的銀行。我們公司Credit Spectrum對銀行的評級更加細緻,我們會持續觀察銀行的健康狀況,所以我們那麼清楚。在穆迪下調評級前,我們就已於2022年下調了一些銀行的評級。
為什麼穆迪會下調一些美國銀行的評級,符合實際情況的解釋是,穆迪是唯一堅持保留美國Aaa長期信用評級的機構,因此他不得不表示點什麼。對於說點美國的不好,穆迪十分謹慎,所以就只能變換法子,用下調銀行評級的方式,來批評美國政府的問題。看看穆迪是如何操作的,他把美國二線、區域性銀行控股公司列入審查或負面前景名單,惟對市場力量沒那麼大,或者對評級機構的商業價值不怎高的小公司,就直接下調評級。
惠譽調整評級後,美國財長耶倫(Janet Yellen)馬上予以駁斥,稱下調評級「完全沒有道理」,因為美國經濟現在很穩健。她稱下調評級是基於過時的資料,因此是「錯誤的」。人們猜測耶倫提到資料過時了,可能是指6月3日美國通過了債務上限法案前的資料。
然而,需要更新的可能是耶倫她自己的看法。了解如何進行信用評級的人都知道,真正的信用行動體現於前景和觀察名單中,這個程序涉及很多步驟,且經過了精心設計,以給市場和發行人反應的機會。相比之下,任何後續信用評級變化都只是一道正式的程序性步驟。
5月23日,惠譽將美國發行人長期債務違約(IDR)展望下調至負面觀察,原因有多個:臨時債務上限的政治鬥爭,達不成債務協議時可能對經濟和金融市場造成的不利後果,以及治理僵局。
隨後,於6月2日,惠譽宣佈於2023年第三季度期間「解決」觀察名單——表明惠譽打算敲定評級。這才是真正的行動——而不是下調評級本身。
Investing.com:近期,我們總是看到評級機構總是遲一步,才發現證券的實際風險。這是因為評級機構的方法有問題,還是他們的內在特性有問題?
Ann Rutledge:銀行體系獲准存儲和利用存款去為經濟創造貨幣。評級機構的職能則是生產高品質的基準,幫助投資者遠離資金遊戲。自從洛克菲(Rockefeller)勒創造了全球石油市場,評級就成了金融基礎設施中獨一無二的重要部分。這一角色已經發揮了很長時間的作用。
所以,我認為信用評級本質上沒有問題。惟我確實看到現在急需重新思考如何設計評級,才能更好地服務現代金融經濟,80億人口的多樣化經濟需求,以及我們正在損害的環境。
然而,信用評級機構並不希望經常調整評級。從法律上講,評級是一種觀點,而非一個分數。人們的觀點不會經常變動。如果這一前提變了,也許世界就會意識到評級並不僅僅是一種觀點。同時,這種變化可能會改變法律責任,因為監管機構會了解到,評級不僅僅是一種觀點,因此會失去第一修正案的權利。
如果你讀過穆迪的評級方法(自2021年以來就沒有改進),你會看出這種方法像是一種評分系統。那是否意味著評級沒有觀點呢?並不是,惟這也不意味著評級不是一個模型。
我知道聽上去很枯燥,似乎只是語義上的問題,然而幾十億美金正投入這個問題中,就變成了如何判定責任的現實問題。實際情況是,即使評級方法時不時過時,信用評級機構也願意去維護他們現有的地位。
舉例來說,如果支持某一債券的貸款不斷收到還款,風險就在不斷改變。因此,這些證券的評級應該逐步更新。
我知道,投資者可能不愛聽,惟不好意思,現實就是這樣,一旦某種東西更容易買賣,波動更大,那麼風險也就更大。因此,完美的評級世界意味著評級也會更頻繁調整。
長遠來看,解決問題總比只會指責要強得多。
或許把2023年比作1997年(亞洲金融危機)更好。亞洲金融危機是銀行問題,而非資產負債表外融資問題。評級機構將銀行的健康狀況和政府的健康狀況混為一談,儘管政府向銀行提供了支持。此外,我說的評級機構是經美國政府許可,能夠影響全球市場的評級機構:美國公認統計評級機構(NRSROs)。要知道,有些有些信用評級機構規模過小,不太重要。
Investing.com:您認為惠譽一口氣下調十家銀行的評級,是為了防止個別銀行出現擠兌嗎?
Ann Rutledge:恕我直言,我認為這麼做是依據銀行的實力予以劃分——下調那些於穆迪眼中商業價值較低的銀行的評級,惟根據他們實力的不同,給其他兩批銀行留有一些生存空間。
Investing.com:信貸評級更新滯後會給全球經濟造成問題嗎?如果有,這個問題有解決辦法嗎?
Ann Rutledge:我有個同事,叫Daniel Cash,他經常提到,經合組織中的大國和國際貨幣基金組織非常希望引入私人信貸,創造一個真正的全球規模的債務資本市場。然而很難,因為擁護新自由主義的人並不真正理解他們強加於世界的框架,也無法深入了解他們的想法是否有效。因此,更新評級非常重要。聰明的投資者會按照現金流的時間價值對風險進行折現。這點毫無疑問。
然後,更新評級的首要問題是,需要使用資料。要使用資料,你需要一個能夠集成你的手動系統或者代替你的手動系統的模型。要有一個可集成你的手動系統或者取代你的手動系統的模型,(a)這個系統還必須能代表風險的實際演變和消散路徑,(b)還能不讓你偏愛特定的客戶。
你可以依照獲取新資料的頻率調整評級。我們在結構性產品方面有獲得專利的處理流程,而且,鑒於美國銀行業的監管披露規則相當嚴格——這些資料也都是公開的,我們也在對此行業的評級進行這樣的更新。然而,平衡資料與實際操作是一項必備技能。你的最終目標應當是連貫產出評級和提供可靠性強的評級。我們必須認識到,由於監管規定以及各個部門間的權力爭奪,只有公眾開始要求變革,改變才可能真正發生。
所有債務都有期權性風險(optionality)——提前償還的權利,或者違約的權利。評級應該對實際情況做出反應,NRSRO應該抵制商業誘惑。
Investing.com:今年早些時候,惠譽實際上是在瑞士信貸和其子公司破產後才把他們列入觀察名單。為什麼他們等了這麼長時間才開始行動?
Ann Rutledge:我不能代表惠譽,惟我有一些一般的想法。雷曼兄弟不也是一樣的情況?關於雷曼兄弟資不抵債的說法已經傳了很多年,因此我也曾作出一句非常出名的評論:「讓雷曼兄弟破產沒有錯,而是錯在讓它苟活得太久。」
評級機構通過加入觀察名單的方式,處理有爭議的評級,來避免被人指責引起恐慌。理想情況下,他們能規劃出一個有序的降級過渡,如降級到C等級。你或許能從他們的債券違約研究中窺見一斑。然而實際情況是,下調評級是一個手動、效率低下且需綜合考慮很多因素的過程。這也是為什麼我們有必要大刀闊斧地改革評級制度的原因之一
Investing.com:三大評級機構都給予了瑞士滿分的主權評級,即使瑞士歷史最悠久、規模最大的金融機構之一破產。在給投資者營造出對銀行實際狀況的錯誤安全感方面,這部分因素是如何起作用的?
Ann Rutledge:觀察的非常好。怎麼不是重大因素呢?雖然我不曾親身參與瑞士這次的評級過程,但我於亞洲金融危機期間,曾經是穆迪主權和金融機構評級委員會一員。我深知評級機構有時會將主權評級和銀行評級混為一談——儘管他們不是獨立的。如果你的評級設計出了差錯,從理論上來說,這會引發很多問題。此外,由於害怕失去權力和影響力,或者害怕市場份額邊緣化,你可能會在評級時不再邁出那麼大的步子,同時更加依賴資料。於2023年,我們看到這種害怕正在上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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翻譯:劉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