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周五，美國非農數據低於市場預期，美元指數和美債收益率齊齊下行，讓全球風險資產舒了一口氣。
本想著週一大A能夠延續前幾日的火熱行情，沒想到被醫藥行業的反腐風暴給打斷了。
今日，申萬二級行業跌幅前10中，醫藥及醫療相關佔據5席。其中，醫療器械、化學制藥均暴跌逾3%。其中，恒瑞醫藥暴跌近5%，最近6個交易日暴跌逾20%。另外，恒生醫療保健指數一度暴跌6%。
中證醫療大跌3.14%，再創今年新低，較1月30日大跌27%，較2021年7月曆史高峰回撤57%。翻開管理規模較大的幾只醫藥基金，發現一個規律就是，資產規模縮水不小，但基金份額保持高位，甚至還在持續增長。
那麼也意味著，此前被套牢的醫藥投資者，要麼裝死不動，要麼繼續補倉。當然，應該還有相當部分的投資者因為醫藥信仰去抄底的。畢竟過去20年，醫藥跟消費一樣，是A股長期能夠穿越週期，出現眾多大牛股的超級賽道。
但沿襲過去的慣性思維，一定對嗎？
01
今年以來，醫藥反腐的力度明顯更強了。
據塞柏藍不完全統計，全國已有至少155位醫院院長、書記被查，數量已超過去年全年的兩倍。區域分佈遍地多省，包括四川、重慶、雲南、江西、湖南、山東、廣東、浙江等。
這並不夠。
7月底，國家衛健委會同教育部、公安部、審計署、國務院國資委、市場監管總局、國家醫保局等十部門於近日聯合召開視頻會議，部署開展為期1年的全國醫藥領域腐敗問題集中整治工作。中央紀委、國家監委副主任出席會議並講話。
本次會議特別強調，針對醫藥領域生產、供應、銷售、使用、報銷等重點環節和“關鍵少數”，以“零容忍”態度堅決懲處腐敗。會議還要求全國範圍內，深入開展醫藥行業全領域、全鏈條、全覆蓋的系統治理，進一步形成高壓態勢，一體推進“不敢腐、不能腐、不想腐”。
請注意關鍵字：十部門、1年、全鏈條……
很顯然，醫藥反腐拉來大幕，進入深水區。
對於監管雷厲風行的動作，一些醫藥代表們人心惶惶，採取了刪各種微信群、暫避風頭不去醫院等臨時舉措。
另外，同一個鏈條上的部分醫學會於近日集中發佈通知公告宣佈延期。據媒體不完全統計，最近幾日，至少有10場即將舉辦的醫藥行業學術會議、論壇等宣佈延期。此外，部分學習班、培訓班也宣佈延期舉辦。
這是為何？心虛了麼？
降藥價網創始人、知名醫改專家衛柏興就曾表示：自從外資藥企進入中國開始出現醫藥代表之後，“帶金銷售”模式就迅速傳播擴散，一度導致不搞“帶金銷售”的藥企便無法佔領市場，腐敗問題在幾十年裏惡性循環，銷售費用一個比一個高。
“帶金銷售”模式直接粗暴，或已成為過去式。因為自從推行兩票制後，中間流通環節要大大擠壓，藥企產品推廣也不再經過層層經銷商來打點搞關係了。為了讓藥品能夠順利進入醫院，學術會議推廣登高雅之堂，更隱蔽更多樣化，且明面上合規合法。
這種方式有多恐怖？
擬IPO的科瑞德，去年營收規模只有9個億，90%以上的毛利率，而淨利率卻只有20%。中間大頭就是將近50%的銷售費用率，遠超同行和研發費用率。
去年，科瑞德開會1.88萬場，平均每天52場推廣會，線下占到了99%。這一年學術推廣費用高達1.45億元，每場會議將近8000元，每天近40萬元。
然而，該公司主力產品就3款仿製藥，且已經上市10年了。試想，這用得著如此誇張地密集開會，像公司所言學習用法用量，瞭解產品資訊嗎？
可能懂的都懂吧。
這種現象在醫藥行業算是普遍的“潛規則”。據Wind統計，去年營收超1億元的醫藥公司，年度銷售費用超10億元的一共有66家，有6家更是超過50億元。另外，在A股，銷售費用率超過60%的醫藥企業有17家，超50%的有39家。
如此之多的醫藥公司銷售費用率如此之高，裏面有多少貓膩，我們無法知曉。但從最近中紀委曝光的一則案例，才知道有多麼觸目驚心。
02
本輪醫藥見頂的時間是2021年7月。
當年，除了集采“提速擴面”大招外，有一則重磅政策被不少投資者忽略了，卻可以深遠改變整個醫藥行業的投資邏輯。
10月15日，國務院醫改領導小組印發《關於深入推廣福建省三明市經驗深化醫藥衛生體制改革的實施意見》。在該意見出爐之前，各種新聞、會議、領導講話都提出要學習、推廣三明模式和經驗，但這次以實施意見的官方檔形式確定並正式由國家層面在全國推廣三明經驗。
改革之前，福建省三明市跟其他地方一樣，醫院績效工資從醫療總收入中提取，醫務人員實際收入與醫院總收入緊密相連。同時，醫生看病問診的醫療行為並不值錢，醫生要靠吃藥商“回扣”提高收入，於是最賺錢、最容易的辦法就是多開藥、多檢查、多用耗材、多做化驗。
改革之後，大幅降低藥品價格和控制醫保次均費用，並將由此節約的醫藥總費用通過醫保杠杆調節，用於提高醫療服務價格與醫務人員薪酬水準，同時提升對居民的醫保補償能力。患者與醫務人員成為三明醫改主要目標受惠主體，是改革紅利的流向終端。
據數據顯示，醫師2019年平均年薪為16.5萬元，較2011年翻了2倍左右。其中，12家總醫院主任醫師年薪最高近60萬元，最低15萬元，平均30萬元；副主任醫師最高年薪55萬元，最低10萬元，平均年薪21萬元。
“三明模式”嚴控過度檢查、過度用藥、過度治療，實現了“公立醫院回歸公益性，醫生回歸看病角色，醫患間回歸信任”。
三明市先行先試，取得了卓越的成就，但推廣到全國各地遭遇了極大助力，畢竟動了藥企和醫生的乳酪。
怎麼才能打破這樣的利益堡壘呢？
答案是：反腐。
今年5月，十四部門下發《2023年糾正醫藥購銷領域和醫療服務中不正之風工作要點》。其中提到，整治各級各類醫藥生產經營企業及與之關聯的經銷商、醫藥代表，以各種名義或形式實施“帶金銷售”，給予醫療機構從業人員回扣、假借各種形式向有關機構輸送利益等不正之風問題。
很顯然，醫藥領域整治腐敗不僅僅是相關醫院管理層，還有大批藥械購銷流通環節的企業和個人。
然後接著，就有了本次十部門的視頻會議，開始加速反腐風暴。這讓醫藥醫療回歸公益屬性的節奏又加快了一步。
在我看來，或許只有進行深入骨髓的反腐大動作之後，三明模式才能更加順利鋪開吧。
以上動作顯然不利於龐大藥械企業的利益。如果借反腐加速推行三明模式，那麼過去因為錯綜龐雜的利益關係而過度開藥、過度檢查的虛假醫藥需求將被擠出。
相關細分醫藥、醫療領域的市場規模將不可避免萎縮一部分，自然會影響到企業業績。因此，相關上市藥械企業持續下跌。
除了這把刀以外，集采是另外一把刀。
截止今年4月的一組數據，從2019年“4+7”集采試點擴圍開始，國家已經開展8批333種藥品、3批4類高值醫用耗材集采，平均降價幅度分別超過50%、80%。據國家醫保局相關負責人介紹，疊加地方聯盟集采，已累計降低藥耗費用超4000億元。
在2019年集采之前，4000億可是眾多醫藥企業的業績。
集采還會繼續推進。據政策檔《“十四五”全民醫療保障規劃》，藥品集中帶量採購品種，到2025年達500個以上，高值醫用耗材集中帶量採購品種達5類以上。
一些品種一旦集采，行業規模坍塌，市場格局重塑，業績成長性的底層邏輯被動搖，股價和估值一路下跌。
集采常態化，疊加反腐加速，醫療改革公益化愈發清晰。這將深刻改變藥械企業的底層增長邏輯。
03
不少券商都說，腐敗整頓將會是醫藥最後一跌，將迎來抄底機會。給出的理由是：第一，人民對健康的需求不會因反腐而降低，醫藥的消費屬性仍在，醫保的支出仍持續增長；第二，估值明確底部，目前TTM估值約26倍，考慮到新冠影響，距離22年9月底的估值大底向下空間有限。
看似邏輯沒有毛病，但仔細剖析，其實站不住腳。第一，醫療需求確實是剛性的，但在政策的強干預下，已經深刻改變眾多細分醫藥賽道的成長性邏輯。第二，估值低，並不是抄底的核心邏輯，良好的成長性才是。
在我看來，未來醫藥行業大的機會可能會聚焦在政策極力支持的中藥賽道上。你看，中證中藥今年一度還創下2015年以來的新高，遠遠跑贏創新藥、醫療服務等的表現，最近幾日不少龍頭還逆勢大漲。當然，後者也會有個別龍頭能夠跑出來，比如華東醫藥，從過去的仿製藥龍頭成功轉型醫美賽道。
作為投資人，要清楚的知道，醫藥行業最美妙、回報率最豐厚的投資階段一去不復返了！很多公司再也回不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