英特爾(INTC.US)，這家在現代科技行業最重要的公司之一在經歷了一場“慢動作式”的災難之後，將於本週迎來其關鍵時刻。智通財經APP獲悉，在當地時間週二開始的爲期三天的會議中，英特爾董事會一直在考慮如何在8月1日的財報電話會議後繼續前進。
8月初，英特爾公佈的財報顯示，該公司第二季度銷售額同比下降1%至128億美元，低於分析師預期的129.5億美元;調整後的每股收益爲0.02美元，低於分析師預期的0.10美元。此外，該公司預計，第三季度銷售額將達到125億至135億美元，遠低於分析師預期的143.8億美元;預計調整後的每股虧損爲3美分，而分析師預期爲每股收益30美分。
英特爾還宣佈將裁員逾1.5萬人，並暫停了自1992年以來一直實行的派息。該公司希望藉此推進運營模式轉型，扭轉芯片製造業務長期虧損的局面。首席執行官Pat Gelsinger表示，公司計劃在2025年縮減100億美元開支，因而“必須調整成本結構，以符合新運營模式”。
糟糕的業績導致英特爾股價暴跌，並粉碎了Pat Gelsinger在2021年接任英特爾首席執行官時啓動的扭虧爲盈計劃的最後一絲信心。據報道，雖然爲期三天的會議本身不會做出最終決定，但該公司最終的選擇包括縮減數十億美元的工廠項目、出售子公司、甚至將該公司的核心業務分拆爲獨立公司。
何以至此？
英特爾這家公司不僅在半導體行業佔據了數十年的主導地位，而且已成爲拜登政府500億美元重建美國國內半導體產業計劃的核心。但如今，這家公司的未來岌岌可危。
事情本不應該走到這一步。英特爾在爲數據中心製造芯片方面的優勢本應使其在人工智能熱潮中處於有利地位，但該公司在生產用於訓練人工智能模型所需芯片方面的落後使其幾乎完全錯過了這輪人工智能熱潮。英特爾預計將連續第三年出現銷售額萎縮，預計2024年營收爲520億美元，僅爲2021年的70%。該股股價今年以來已下跌逾60%，是標普500指數成分股中表現第二差的。
這對Pat Gelsinger來說是一次痛苦的挫折。他接手英特爾是爲了應對前任首席執行官領導下多年停滯所帶來的生存危機。當時，英特爾在最先進芯片的生產方面落後於競爭對手，推遲了關鍵產品的發佈，並公開考慮將其最先進芯片的生產外包出去——對於一家一向擅長製造的公司來說，承認失敗幾乎是不可想象的。
Pat Gelsinger承諾通過改造先進芯片製造工廠的運營，讓英特爾重返硅谷中心這一歷史位置。他預計，英特爾不僅會在與英偉達(NVDA.US)等芯片設計公司的競爭中取得成功，還會在芯片代工業務中與臺積電(TSM.US)競爭。其中，芯片代工業務的重點是製造客戶公司設計的複雜半導體。該業務需要花費數百億美元，還需要英特爾應對中美之間日益激烈的競爭、後疫情時期的供應緊張、以及人工智能的崛起。
這項工程在近年來變得更加艱鉅。英特爾不僅在製造先進芯片方面落後於競爭對手，在一些基本領域也節節敗退。分析師表示，英特爾8月初公佈的第二季度業績是有史以來最差的，該公司除了裁員之外還將削減資本投資，而資本投資曾是英特爾實現復甦的核心。
黯淡的前景表明了一件事情，即英特爾現有業務的表現不夠好，不足以讓該公司通過花錢來恢復相關性。Bernstein Societe Generale Group分析師Stacy Rasgon上週在一份報告中表示：“雖然整體策略在一開始可能是有意義的，但該業務目前的發展軌跡似乎無法提供足夠的支持，使該公司堅持到底。”“顯然，英特爾必須採取一些行動，但是是什麼行動呢?”
據知情人士透露，英特爾董事會本週正在考慮的方案旨在幫助公司找到更穩固的財務基礎，即使這意味着縮減其雄心。目前還不清楚哪些措施是最有可能的，且所有可能性都面臨着現實障礙。英特爾董事會尚未收到任何潛在買家對公司的部分或全部收購要約，也沒有安排任何有約束力的投票。
英特爾董事會不打算討論取代Pat Gelsinger的問題。大多數英特爾內部人士認爲，他是在真正的損害已經造成之後才接管的公司。英特爾投資者Gabelli Funds的投資組合經理Hendi Susanto表示：“Pat Gelsinger確實創造了一種預期，即所有挑戰都將在更短的時間內得到解決。很難想出誰能做得(比Pat Gelsinger)更好。”
不過，上週有報道稱，英特爾最新制造工藝未能通過博通(AVGO.US)的測試，這對英特爾的晶圓代工業務來說無疑是個挫折。據悉，博通的測試主要涉及英特爾的18A(等效於1.8nm)製造工藝。博通高管和工程師研究測試結果後認爲，這種製造工藝尚不可行，無法實現大批量生產。知情人士稱，博通的工程師對該工藝的可行性仍存有疑慮，這可能與晶圓上的缺陷數量或芯片質量有關，而能否提高晶圓的良品率對實現大規模生產至關重要。
英特爾發言人在一份聲明中表示：“我們正接近完成工藝技術創新的歷史性步伐，並在人工智能個人電腦等關鍵領域重新確立了產品領導地位。”“上個月宣佈的計劃將以我們的進展爲基礎，加速我們下一階段的轉型。我們將採取果斷行動，推動盈利增長。”
英特爾的災難大約始於十年前。導致這一結果的原因有很多，包括：以日益自滿和厭惡風險爲特徵的內部文化，連續兩任首席執行官都未能預測到技術趨勢並與競爭對手保持同步，以及半導體產業向亞洲的普遍轉移。當Pat Gelsinger接手英特爾時，他承認需要多年的資本投資才能重新獲得製造先進半導體的能力。他表示，只有這樣，英特爾纔有足夠的競爭力，才能重新關注盈利能力。
所謂的追趕期是殘酷的。評級機構對鉅額支出的反應是下調英特爾的債務評級。此外，英特爾幾年前看起來很有希望的業務領域，例如爲自動駕駛汽車或5G網絡製造專用芯片的業務，隨着這些市場的發展慢於預期而受到了影響。英特爾的市值僅比2008年金融危機期間的低點高出10億美元。該公司也不再是世界上十大最有價格的芯片製造商之一。
然而，Pat Gelsinger堅持認爲，收穫回報的時候終於到來了。他表示，英特爾的代工業務與許多客戶簽訂了總價值達150億美元的合同，這些合同將在數年內展開。相比之下，臺積電的代工業務今年預計將帶來880億美元的收入。另外，除非英特爾從蘋果(AAPL.US)或英偉達(NVDA.US)等行業巨頭那裏獲得大量訂單、爲它們生產最先進的芯片，否則外界仍會懷疑英特爾的代工業務主要是爲該公司自己的芯片設計業務生產芯片。
更不幸的是，英特爾的第二季度財報可能標誌着，Pat Gelsinger已經沒有時間了。英特爾越是專注於通過削減資本支出來節省資金，該公司就離Pat Gelsinger的願景越遠。
英特爾改善財務狀況的一個選擇是出售其在Pat Gelsinger接受公司之前收購的那些部門，這些部門已不在該公司的核心業務範圍之內。英特爾正在研究是否出售其持有的自動駕駛技術公司Mobileye(MBLY.US)的部分股份，後者從英特爾剝離出來並於2022年上市。英特爾仍持有Mobileye 88%的股份，而且可能會通過公開市場或直接向單一買家出售更多股份。但Mobileye今年以來的市值已經蒸發了約75%，對其產品的需求可能會很疲軟，這可能會推遲英特爾在短期內出售大量Mobileye股份的計劃。
英特爾可能還會選擇出售其可編程芯片部門Altera。英特爾在2015年收購了Altera，並在去年將其業務剝離以尋求上市。Altera一直受到電信公司支出疲軟的影響。英特爾管理層表示，Altera需要生產更多最新的芯片，以重新獲得市場份額。
值得一提的是，英特爾分別斥資150億美元收購了Mobileye和Altera。幾乎可以肯定的是，如果英特爾選擇出售這兩個部門，任何出售方案肯定都是虧本的。
另一個削減成本的目標可能是英特爾的半導體工廠網絡，該公司已承諾在與各國政府的合作下投入數百億美元，其中最突出的是英特爾已經開始在亞利桑那州和俄亥俄州建設的工廠，這些工廠的建設得到了拜登政府芯片計劃的支持，並將獲得數十億美元的公共補貼。
削減工廠項目會給英特爾、也會給美國政府造成傷害。英特爾是拜登政府芯片計劃中最大的本土合作伙伴。據報道，美國商務部長雷蒙多試圖幫助英特爾的代工業務，包括鼓勵英偉達和AMD(AMD.US)的高管考慮在英特爾位於俄亥俄州的工廠生產芯片，但目前這兩家公司都沒有這樣做的計劃。
隨着動盪持續，英特爾在其他國家的項目更有可能面臨中斷。幾年來，英特爾一直在德國馬格德堡建設一家晶圓廠，該工廠將獲得數十億歐元的補貼。而接近英特爾的消息人士透露，該公司已經在討論推遲該項目。英特爾還在波蘭、馬來西亞等地擁有一系列規模較小的工廠，該公司董事會正考慮封存或徹底關閉這些工廠。
最近幾個月，華爾街對將英特爾分拆爲幾個部分的想法尤爲着迷。英特爾的芯片設計和芯片製造業務的緊密整合一直是其核心部分，而分拆將標誌着這家公司的終結。人們同樣不清楚的是，如果芯片設計和芯片製造業務分拆，雙方的業務是否還能有多大意義。
英特爾代工業務在2023年虧損了50億美元，且今年的虧損可能會進一步擴大。該業務明顯缺乏外部客戶，這表明其缺乏吸引力，使得其收入依賴於英特爾的芯片設計業務。此外，儘管英特爾的芯片設計業務保留了在服務器和個人電腦處理器芯片領域的傳統優勢(尤其是個人電腦處理器)，但AMD和Arm(ARM.US)等競爭對手正在搶佔原屬於英特爾的市場份額。當英特爾的芯片設計業務越不景氣時，其代工業務的虧損就會越大。
Pat Gelsinger自己也承認，英特爾還沒有找到一種令人信服的方式來擠入人工智能專用芯片領域，而人工智能芯片是當今半導體行業最重要的組成部分。雖然英特爾有一系列的人工智能芯片可以與英偉達的核心產品競爭，但Pat Gelsinger承認，英特爾的這些產品不會成爲大多數客戶的首選。他表示，用於訓練人工智能模型的芯片的競爭是英偉達、AMD、自主研發公司(如谷歌、Meta等)和英特爾之間的競賽，而“英特爾排名第四”。
就算分拆英特爾在財務上是合理的，且出現了買家，但完成交易可能會非常複雜。鑑於美國慣有的國家安全擔憂，對英特爾工廠網絡的任何潛在收購都將面臨美國政府的嚴格審查。爲了通過審查，買家可能還必須同意花費英特爾已經承諾的數百億美元用於新工廠。
當Pat Gelsinger在2021年接任英特爾首席執行官一職時，他在給員工的一封信中稱，世界上沒有其他半導體公司能像英特爾一樣，將設計、製造和大規模工作能力的優勢結合在一起。他預測，英特爾將成爲“在巨大變化的環境中領先的全球半導體公司”。
而在今年在8月1日，Pat Gelsinger再次寫信給員工，將穩定公司財務狀況的努力描述爲“公司歷史上最重要的一些變化”。他承認，英特爾還沒有從人工智能的崛起中充分受益，裁員15%將是痛苦的。Pat Gelsinger表示：“我們的成本太高，利潤率太低。我們需要採取更大膽的行動來解決這兩個問題。”
曾經輝煌的英特爾如今這般沒落，實在讓人唏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