即使在長期通脹和高利率的情況下，美國居民消費支出在整個2023年仍保持了驚人的彈性;但這種情況不太可能持續下去。2024年初宏觀經濟數據顯示出消費疲軟跡象，結合零售商們的業績分化與謹慎語氣，美國消費支出預計難重現去年盛況，零售商們的業績面臨壓力。
美國消費支出顯示出放緩跡象
在經歷去年的消費盛況後，美國居民的消費在年初似乎出現了疲軟跡象。根據已公佈的宏觀數據來看，美國居民的消費能力與醫院似乎都走軟。其中，美國居民消費旺盛背後的兩大動力支柱僅剩一條腿：高額的信用債務水平似乎耗盡了超額儲蓄，就業市場今年預計也將放緩。其次，美國加息後遺症顯現，經濟繁榮也無法抵擋美國消費者的悲觀情緒。
就業市場預計將逐步放緩
就業市場今年料將進一步降溫，這將影響消費者對就業和薪資增長的預期，進而影響支出決策。支撐消費收入的就業市場或將放緩。許多經濟學家預計今年美國勞動力市場將會降溫，近幾周越來越多的知名企業宣佈裁員，反映了這一前景。
到目前爲止，極低的失業率支撐着消費者。12月份的非農就業報告顯示，在失業率保持在3.7%的情況下，2023年的就業人數又出現了強勁增長。不過，接受Bankrate調查的經濟學家預計，未來幾個月就業增長將會放緩得多，失業率將略高於4%的水平。而且儘管1月就業市場依然喫緊，仍支撐着支出，不過有跡象顯示，失業人員找到新工作的時間要長一些。
但全美零售聯合會(NRF)首席經濟學家Jack Kleinhenz表示："就業市場今年料將進一步降溫，這將影響消費者對就業和薪資增長的預期，進而影響支出決策。相對於目前的收入，支出有所增加，保持目前的增長速度將越來越困難。”
對於1月份強勁的非農報告，花旗首席美國經濟學家Andrew Hollenhorst指出，如果你深入觀察，就會發現工作時間在減少，全職員工的數量在減少，餐飲業等行業的招聘停滯不前。他補充說，失業率預計將開始上升，這將是“美國經濟將出現更多實質性下滑的跡象”。
債務水平高企，財富下降
美國1月個人支出的增加似乎部分是由債務推動的。消費者正在以更高的利率借入更多的貸款，或者更多地使用他們的信用卡。一些分析師擔心，這是整體經濟面臨壓力的跡象。1月份儲蓄率小幅上升至3.8%，但仍接近疫情以來的最低水平，而且僅爲2019年的一半。
根據紐約聯儲最新的 季度報告，去年，美國信用卡債務飆升至創紀錄的高點，超過1.08萬億美元;截止至2023年四季度，達到1.13萬億美元。現在，越來越多的持卡人每月都在揹負債務，而能夠全額還清債務的持卡人卻越來越少。紐約聯儲公佈的最新家庭債務和信貸季度報告也顯示，消費者信貸違約率上升。
而且信用卡平均利率目前已超過20%，創下歷史新高。此前，隨着美聯儲的加息週期，信用卡利率以有史以來最快的年速度上升。根據Bankrate的計算，按20.74%計算，如果美國人對信用卡平均餘額(根據Transunion的數據，平均餘額爲6088美元)支付最低還款額，將需要17年以上的時間來還清債務，利息將超過9072美元。更嚴重的是，如果持卡人不付清餘額，剩餘的餘額將適用更高的年利率，平均約爲23%，與新貸款的利率一致。
Kleinhenz指出，美聯儲將如何調整利率是決定未來借貸成本和信貸狀況的關鍵。美聯儲已經表示，今年將降息多達三次;然而，即便如此，信用卡年利率也不太可能有太大改善。Bankrate高級經濟分析師Mark Hamrick表示："在對美聯儲今年可能採取行動的所有樂觀情緒中，在可預見的未來，高債務成本將伴隨我們。"
此外，美國消費支出還存在“影子債務”的隱患。美國假日季期間，“先買後還”貸款的使用達到了歷史新高，同比增長14%。因爲放款人通常不向主要的信用報告公司報告，所以很難確切地知道這些債務目前有多少。專家說，這些貸款對消費者來說也很難追蹤，這可能會導致債務問題。
富國銀行的另一份報告顯示，現在先買後付是消費金融領域增長最快的類別之一。另一項研究還表明，分期付款可能會鼓勵消費者在衝動購物時花費超出他們的承受能力。富國銀行高級經濟學家Tim Quinlan表示:“由於不存在監控債務的中央儲存庫，這種‘幽靈債務’的增長可能意味着，家庭總債務水平實際上高於傳統衡量標準。”
而且根據舊金山聯儲的報告，截至2023年第三季度的最新數據顯示，包括流動性資產過剩在內的實際過剩財富不再爲正。舊金山聯儲認爲，更容易爲支出提供資金的流動資產一直在減少，正在接近遠低於大流行前預計水平的水平。隨着這些過剩的流動資金耗盡，消費者可能會決定縮減支出。
舊金山聯儲的數據顯示，與疫情相關的家庭儲蓄在2021年達到了2萬億美元的峯值，到去年9月已降至4300億美元，最近數據可能降至3000多億美元。經濟學家說，低收入和中等收入的美國人基本上已經耗盡了這筆錢，迫使他們花更多的錢。因此造成的結果便是美國居民淨財富水平下降。
消費者情緒不樂觀
美國加息後遺症顯現，經濟繁榮也無法抵擋美國消費者的悲觀情緒。美國密歇根大學16日公佈的消費者信心指數顯示，該數據從1月的79小幅上升至2月的79.6，低於經濟學家預期中值80。儘管消費者信心呈上升趨勢，但該指數仍低於疫情前水平，相比長期以來的均值則低了6%。
2月27日公佈的數據也顯示，世界大型企業聯合會的信心指數從前月的110.9降至106.7。美國消費者信心在2月份出現4個月以來的首次下降。世界大型企業聯合會首席經濟學家Dana Peterson表示，這“反映出美國經濟持續存在的不確定性”。同時，認爲未來6個月商業狀況會改善的受訪者比例降至8個月的低點，認爲收入會增加的比例降至去年(2023年)10月份以來的最低點。
消費者支出預期一直不高的原因有二：首先，貨幣成本還通過使用信用卡和其他形式的融資來影響消費者的信心;債務融資成本是影響許多消費者生活成本的一個重要因素;自疫情以來，消費者更加依賴信用卡購物。而隨着未付餘額的增加，許多人都感受到更爲明顯的壓力。其次，較高的利率通常會導致對利率敏感的行業收縮，從而引發裁員和家庭收入下降。
消費支出放緩
最近的報告也已經顯示出消費緊張的跡象。例如，美聯儲最新的經濟褐皮書指出，消費者支出——特別是零售商品支出，在最近幾周略有下降。其次，美國商務部此前公佈的報告顯示，受汽車、傢俱和其他耐用家用設備等商品支出減少的影響，上月消費者支出放緩。隨着通貨膨脹加劇，對價格敏感的消費者上個月放慢了支出。佔美國經濟活動三分之二以上的消費者支出環比增速下滑至0.2%，12月爲增長0.7%。經通脹因素調整後，支出下降0.1%，12月爲增長0.6%。這表明，在幫助推動2023年第四季度經濟增長之後，消費者支出在第一季度初有所放緩。
而且1月零售銷售遠遜於預期，美國經濟仍暗藏危機。1月份消費者支出大幅下降，這可能是美國經濟的一個早期危險信號。美國商務部公佈的數據顯示，美國1月零售銷售環比下降0.8%，市場預期下降0.1%。去年12月數據也被向下修正。不包括汽車的1月零售銷售環比下降0.6%，遠遜於市場預期的增長0.2%。
因此，隨着美國人的消費動力逐漸減弱，美國消費市場正在經歷降溫。即使在長期通脹和高利率的情況下，消費者支出在整個2023年仍保持了驚人的彈性。但Kleinhenz表示，這種情況不太可能持續下去。Kleinhenz評論1月零售數據稱：“一年前，許多評論家持懷疑態度，呼籲經濟衰退，但經濟衰退從未到來。隨着時間的推移，儘管通貨膨脹和借貸成本上升，消費者仍在繼續消費。儘管如此，這些順風不一定是可持續的。”
零售商的謹慎語調
消費額下降，減少非必需支出
作爲美國零售市場的晴雨表，零售巨頭沃爾瑪對未來的展望繼續保持謹慎態度。沃爾瑪預計消費者在消費方面會有所選擇，近幾個月來，該公司對持續通脹和高利率的影響表示了謹慎。沃爾瑪還特別點出了單次消費額下降問題。
沃爾瑪首席財務官David Rainey表示，消費者每次到店購物的支出繼續減少。麥肯錫也報告稱，消費者每次購物量下降，最大擔憂爲通脹問題。麥肯錫報告稱，美國消費者認爲產品價格上漲和他們的負擔能力(無論是出於個人原因還是經濟原因)是購買減少的主要驅動因素。
與此同時，美國居民的非必需消費繼續遭到擠壓，這導致塔吉特和家得寶等零售商的同店銷售疲軟。家得寶股價週二下跌，此前該公司公佈同店銷售額連續第五個月下滑;塔吉特自2016年來首次收入下滑。
由於通脹和利率上升，消費者還削減了可支配支出，並在購買中變得更加挑剔。電子產品和其他等非必需高價商品尤其容易受到需求減弱的影響。受電子產品銷售疲弱影響較大的百思買警告稱，銷售將再次疲軟，並表示將裁員並削減整個業務的其他成本。
而且，在美國1月消費者支出439億美元的增幅中，絕大部分在於服務支出增加，部分被商品支出減少所抵消，這反映出以銷售商品爲主的零售商們的窘況。在商品方面，唯一的增長類別爲食品。
與此同時，這也凸顯出服務通脹的問題——美聯儲最關心的通脹部分;這呼應了最近市場開始擔憂的通脹粘性問題，進而會影響美聯儲降息，更甚至影響軟着陸的預期。而若反通脹趨勢放緩，消費者支出或繼續遭擠壓。進而在非必需品上花錢時會三思而後行，而在食品等必需消費品上則會花更多錢。
美國人“消費降級”：偏愛折扣商品
與此同時，消費者尋求“折價交易”，選擇價格較低的替代品來購買他們想要的東西，或者等待折扣價格。沃爾瑪高管們在電話會議上表示，低價的商品銷量正在上升;這家零售商正在全店降價，包括一般商品和一些關鍵的雜貨產品。數據證明了這一點:根據分析，去年感恩節週末期間，每筆訂單的平均數量增長了10%，而平均訂單金額僅增長了2%。麥肯錫的報告也指出，近八成美國人進行了消費降級。
折扣連鎖店TJX的亮眼業績與面向高端市場的梅西百貨疲弱業績也是一個例子。TJX旗下經營着T.J. Maxx、Marshall’s、Sierra和HomeGoods，該公司已經成爲折扣價領域事實上的領導者：它有能力提供各種高端品牌產品，並吸引那些在持續通貨膨脹的情況下尋求更便宜選擇的高收入購物者。去年，該公司多次上調銷售和利潤預期。相比之下，旗下擁有多個高端品牌商場的梅西百貨公佈的2024年盈利指引不及預期，還宣佈擬關閉150家門店。
折扣的大量使用可能會讓一直擔心競相降價的零售商感到擔憂。折扣策略的使用可能會侵蝕零售商的利潤率;與此同時，在美國反通脹趨勢的持續進行，零售商的銷售額可能放緩;過去幾年，這些零售商已多次將成本上漲轉嫁給了消費者，這爲它們帶來了更高的銷售額。而且，美聯儲最新經濟褐皮書也指出，消費者對價格變化越來越敏感，企業發現更難將更高的成本轉嫁給消費者。投入成本仍然很高，可能需要提高價格才能維持利潤。TJX也表示正在爲未來一年更加艱難的競爭和不確定的增長軌跡做準備。
結論
伴隨着持續的不確定性和相互矛盾的消息，美國居民消費前景尚未塵埃落定，而零售商依賴於健康的消費才能充滿信心地前進。儘管美國消費支出跌入深淵可能性並不大，但美國消費數據出現放緩跡象。美國消費支出或難重現去年盛況，零售股業績有壓力。
目前，汽車貸款拖欠率正在上升，這表明隨着通貨膨脹和借貸成本上升，消費者正在拖欠債務。正如許多經濟學家在冬季預測的那樣，隨着消費者繼續感受到金融環境收緊的壓力、超額儲蓄枯竭，美國居民將重新增加儲蓄、減少支出，消費預計將最終疲軟。
其中，在經濟不確定時期，主要銷售必需消費品類和低價折扣商品的零售商更能吸引消費者。低價價值主張往往會在不確定的經濟時期引起消費者的共鳴，從而推動其份額增長。一些零售商難以等待塵埃落定或對2024年的看法變得明朗;最終，這可能是零售業贏家和輸家之間最大的區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