FX168財經報社(北美)訊 威廉·愛德華茲（William Edwards）是《Insider》的高級投資記者，負責報道美國股市和經濟。近日，Edwards在Business Insider發表文章，深入分析美國經濟發展趨勢。
市場中有一句話——提前行動等於錯誤。鑑於這一格言，可以說在過去的兩年裏，悲觀的經濟學家和市場分析師都犯了一個錯誤。
從2022年4月開始，看跌的經濟分析師開始警告稱，衰退和相應的股市拋售可能會在早些時候到來。以2022年10月路透社的一項調查爲例，在該調查中，65%的經濟學家表示，接下來的12個月將會出現衰退。情況應該會變得糟糕，而且很快。
快進到今天，美國經濟仍然陽光明媚，失業率低於4%、通貨膨脹在下降、消費者仍在消費、標準普爾500指數在近期回調之前一度上漲了20%。而費城聯儲調查的經濟學家們預測，本季度美國國內生產總值將增長1.6%。幾乎沒有衰退的跡象。
樂觀的經濟學家當然樂於藉此機會說「我早就告訴你們了」，因爲美國經濟正開始朝着他們認爲的經濟將實現軟着陸的觀點發展，即在不需要像衰退這樣的經濟衝擊的情況下降低通貨膨脹。美國銀行和摩根大通的經濟學家現在都表示，今年不會發生衰退，甚至可能根本不會發生。
目前經濟的飛行路徑看起來平穩，但並不意味着前方就沒有顛簸。根據Edwards最近幾周與華爾街頂級策略師和經濟學家交談的情況，有大量證據表明衰退即將來臨。換句話說，牛市方面過早地宣佈勝利。
「今天就說我們將會實現軟着陸還爲時過早，」派珀·桑德勒（Piper Sandler）的首席投資策略師邁克爾·坎特羅維茨（Michael Kantrowitz）表示，「歷史告訴我們，你實際上不能做出那種評估。」
長期和不確定的滯後期
經濟的中樞往往是美聯儲的利率政策。各類貸款的較高利率——包括抵押貸款、汽車貸款和信用卡貸款，這些都會削弱人們購買大大小小物品的能力，更不用說對企業借款的影響了。在理論上，這些較高的利率會通過迫使公司降價以吸引囊中羞澀的顧客，從而減少需求並減緩通貨膨脹。相反，較低的利率則會起到反向作用，通過降低借款成本刺激經濟。
在過去的16個月裏，美聯儲的利率上升從接近零上升至5.5%，一直是「衰退即將來臨」的爭論的中心。當前的加息週期是自20世紀80年代初以來最快、最具攻擊性的，這次歷史性的借款成本增加本應制動需求、減緩消費支出、傷害企業盈利並導致失業。
然而，經濟並未經歷這種強烈的重啓，而更像是一個輕度的重置。根據消費者物價指數，通脹從2022年6月的同比9.1%的峯值下降至2022年7月的3.2%。美國消費者一直在承受着較高的利率：個人消費支出和零售銷售數據一直在繼續上升。
當然，目前看來，經濟似乎已經擺脫了美聯儲的影響，但專家表示，較高的債務成本最終將會產生影響。正如知名經濟學家彌爾頓·弗裏德曼（Milton Friedman）所說，利率變化具有「長期和不確定的滯後期」——這些變化需要一定的時間才能影響到家庭和企業。Crossmark Global Investments的首席投資官、前黑石集團美國股票策略師鮑勃·多爾（Bob Doll）表示，尚未完全感受到其全面影響。
「認爲唯一的後果就是三月中旬有幾家銀行破產了一天半，然後我們繼續快樂地前進，我認爲有點天真，」 Doll指的是硅谷銀行和其他地區銀行的崩潰。
經濟學家大衛·羅森伯格（David Rosenberg）是羅森伯格研究所（Rosenberg Research）的創始人，他是最早察覺到演變成2008年衰退的災難之一。自去年以來，他一直在呼籲衰退，並表示，儘管最近的數據更爲樂觀，但衰退仍然在途中。Rosenberg指出，從美聯儲在一個加息週期中首次加息到衰退開始，平均時間約爲15個月，而當前的加息週期已經持續了16個月。但就像在2008年的衰退中一樣，在這個週期中，事情似乎會在一個更長的時間軸上演變。當經濟在2007年12月陷入衰退時，自2004年7月美聯儲開始加息以來已經過去了3年半。
Rosenberg認爲，這次延遲較長的原因是由於在疫情流行的高峯期政府發佈的財政刺激措施。刺激支票和其他援助提供的緩衝資金意味着人們可以暫時承受較高的利率，消費者可以對支出採取更爲「放肆」的態度（即「YOLO」——你只活一次）。但最終，隨着人們意識到較高的利率不是一時的現象，這種態度將逐漸消退。即使在現在，美國信用卡債務逾期的人數正在開始上升——現在有7.2%的信用卡債務被認爲是逾期的，而2021年僅略高於4%。在大衰退之後，這個數字曾高達約14%。汽車貸款和抵押貸款的逾期情況也在上升。
對於其他人來說，通貨膨脹本身的滯後效應將會對消費者產生影響，並幫助將經濟推向衰退。Sevens Report Research的創始人湯姆·埃薩伊（Tom Essaye）表示，儘管通貨膨脹在同比基礎上顯著下降，但自疫情開始以來累積的價格上漲最終將迫使消費者削減支出。
Essaye說：「人們對CPI非常興奮，說：‘嘿，CPI在過去一個月內僅上漲了0.1%，在過去一年內僅上漲了3%。’」「嗯，從實際角度來看，想一想這個問題。如果我去給孩子們買一袋糖，2019年的價格是0.75美元。現在價格是1.50美元。我應該因爲明年的價格是1.55美元而興奮嗎？」
工業的車輪減速
Piper Sandler的Kantrowitz指出了另一個令人擔憂的點：製造業。作爲衡量美國工廠產出的實際物品數量的指標，工業生產正在開始呈下降趨勢。製造業高管（manufacturing executives）的調查，比如美國供應管理學會的採購經理指數（the Institute for Supply Management's Purchasing Managers Index），顯示整個行業普遍存在擔憂。即使該部門受到打擊，利率上調仍在影響製造業數據。格蘭傑因果關係檢驗（A Granger causality test）用於確定兩個數據集之間的最高相關點，顯示通常需要大約18個月的時間，纔會完全在製造業數據中顯示出利率上調的影響。這意味着更多的下行風險可能在前方。儘管製造業只是美國經濟的一部分，專家表示要密切關注，因爲它反映了消費者需求，因此也是整體經濟的一個溫度計。
利率上調的另一個滯後效應是貸款標準的收緊影響：消費者和企業有意願借款，銀行也必須願意放貸。根據美聯儲的高級貸款主管意見（the Fed's Senior Loan Officer Opinion）調查，超過一半的銀行正在收緊對企業的貸款標準，這在商業和工業貸款的供應中得到了體現，自去年12月以來一直在下降。當發生這種情況時，這可能意味着銀行對於在經濟不確定情況下借款人還貸能力的擔憂增加。企業使用這些貸款來發展業務和支付員工，這意味着貸款發放的下降將對就業和業務增長產生影響。
但是Kantrowitz和Rosenberg並不是唯一認爲政策滯後仍在發揮作用的人。Rosenberg還強調了美聯儲主席傑羅姆·鮑威爾（Jerome Powell）在7月的新聞發佈會上的聲明：「我們已經取得了很大的進展，我們的緊縮政策的全部影響尚未被感受到。」
投資者的滯後認知
當然，美聯儲曾多次加息而沒有引發衰退。但這些情況是異常的——自二戰以來，80%的美聯儲加息週期都導致了衰退。這可謂是一個鼓舞人心的記錄。
Rosenberg表示，有一個關鍵的區別因素將表明經濟是走向真正軟着陸的道路，還是將陷入衰退：各種不同種類的國債利率。國債收益率曲線衡量了美國政府發行的各種債券所支付的不同利率。通常，短期國債的利率——即在一年之內向投資者支付的債券——會低於10年期國債等長期債券的收益率。但當短期國債的利率高於長期國債的利率時，被稱爲收益率曲線反轉，這是衰退的確切跡象，Rosenberg說。這是因爲這是一個投資者對未來幾個月內經濟穩定性感到擔憂的跡象，他們尋求長期債券的安全避險。自去年底以來，國債收益率曲線一直處於反轉狀態。自上世紀60年代以來，這個指標在預示衰退之前始終表現完美。
如果衰退確實發生，投資者可能會面臨艱難的前景。正如Rosenberg所說，「股市已經呈現出完美狀態。」而且有很多跡象表明這是真實的。目前的情緒指標和估值指標（Sentiment indicators and valuation measures）顯示，投資者預計未來會繼續增長。Kantrowitz指出，今年的市場反彈是過去25年來最劇烈的之一，但它與基本面脫節。例如，儘管前瞻性盈利預期爲負值，製造業仍處於萎縮領域，但市場飆升。Kantrowitz和Rosenberg都表示，每次都是同樣的故事：投資者在衰退之前很難正確定價。
在衰退情景下，股市可能會下跌多少，可能取決於衰退的深度。比如，Doll只看到了一個輕微的衰退前景，因此認爲標普500指數可能還會再下跌多達13%。但根據加拿大皇家銀行的數據，過去的13次衰退中，標普500指數平均下跌了32%。
基於目前市場的強勢，儘管最近夏季有所波動，大多數投資者認爲樂觀主義者是對的：通貨膨脹將保持低位，勞動力市場將保持穩定，利率上調的影響已經過去。但Kantrowitz表示，當市場變得自滿時，「從歷史上看，每一次人們都會遇到麻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