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周，全球政經領域最受矚目的盛會無疑是在瑞士小鎮達沃斯舉行的世界經濟論壇，而幾乎在同時，在韓國大邱，由國際天然氣聯盟主辦的第28屆世界天然氣大會也正如火如荼地召開。
有趣的是，這兩場遠隔萬里之遙、面向截然不同參會者、看似風馬牛不相及的盛會，卻頗為「巧合地」浮現出了同一擔憂：當前這場由俄烏衝突引發的全球能源危機，會否最終威脅到全球向清潔能源轉型的努力，乃至各國所制訂的雄心勃勃的長期碳中和目標？
世界天然氣大會的近憂
由國際天然氣聯盟主辦的第28屆世界天然氣大會於23日至27日在韓國大邱舉行。本屆大會的主題為「以天然氣為動力的可持續未來」。然而，眼下全球各地不斷飆升至紀錄高位的天然氣價格，卻似乎正越來越與「可持續」這三個字格格不入。
與會的能源行業高管紛紛表示，能源安全目前已成為各主要進口國的首要任務，因為有關未來幾年天然氣供應趨緊和價格波動的預測，令它們普遍感到緊張不安，並可能威脅到全球脫碳的進程。與會高管紛紛呼籲加大對油氣行業的融資和投資，以增加供應穩定價格，保持近年來煤改氣的勢頭。
由於俄烏衝突令歐洲能源企業擔心來自俄羅斯的天然氣供應中斷，歐洲液化天然氣(LNG)的進口量在近期已創下紀錄。這直接推動歐洲和亞洲LNG價格在今年早些時候急速攀升至歷史最高位，在助長了當地通脹壓力的同時，也阻礙了各國從煤炭轉向天然氣以減少污染和碳排放的努力。
在本屆世界天然氣大會上，北京燃氣集團董事長李雅蘭正式接任了國際燃氣聯盟主席。她在大會上的一場演講中表示，「地緣政治衝突使天然氣市場陷入不穩定。」
李雅蘭補充稱，天然氣價格高得讓用戶難以承受，這加大了煤炭回歸的可能性。天然氣供應面臨緊張，尤其是在冬季，這也削弱了各國政府和用戶對天然氣作為能源轉型過渡的信心。
值得一提的是，近年來一個關鍵的液化天然氣增長市場——印度，已經在消耗更多的煤炭，並由於價格高企而放緩了液化天然氣現貨的採購。歐洲一些國家也已經選擇在短期內增加煤炭的使用量。
韓國國家天然氣公司(KOGAS)首席執行官Chae Hee-bong表示，由於價格和波動性對買家來說高得不可接受，穩定天然氣價格是行業的首要任務。他表示，「價格需要企穩，以確保需求長期增長。如果目前的形勢長期持續下去，一些專家已表示，這將導致需求破壞，尤其是在新興國家。」
日本最大的發電公司JERA執行總裁Yukio Kani也指出，「世界一直在努力走向脫碳，我們也確實試圖確保可持續能源，但在實現這一目標方面，我們正面臨著嚴峻的挑戰。高價格已使發展中國家的潛在液化天然氣買家邊緣化。」JERA正在孟加拉國和菲律賓投資燃氣發電項目。
達沃斯論壇的遠慮
如果說，世界天然氣大會這樣的能源行業盛會，擔憂當前這場能源危機影響減排努力，本身尚在情理之中的話。那麼，來自達沃斯論壇的一系列警告聲，無疑更為值得人們對此保持高度警惕。
本周，出席達沃斯論壇的政經官員和商界領袖已陸續警告稱，當前這場半個世紀以來最嚴重的能源危機為投資化石燃料提供了新動力，同時也正在干擾西方國家向清潔能源的轉型。在各國尋求減少與氣候變化相關的溫室氣體排放之際，生產商可能會趁機投資那些西方政府已經不鼓勵發展的傳統能源項目。
國際能源署署長比羅爾(Fatih Birol)就表示，「提供能源安全並解決這個迫在眉睫的緊急問題確實是合理的，但這不應與進行新一輪大規模化石燃料投資相混淆。如果大量投資于新的燃煤電廠，我們就得和1.5攝氏度的氣候目標說再見了。」
比羅爾指的是《巴黎協定》中所設定的宏大氣候目標。在去年格拉斯哥舉辦的第26屆聯合國氣候峰會上，世界上大多數最大的碳排放國曾承諾遵守這一協定。
他的這一警告得到了美國總統氣候特使John Kerry的響應表示，「俄烏衝突造成了一些短期的選擇，人們將不得不現實一點。不過如果有人用這場衝突以及現在的形勢作為借口，計劃建設大型基礎設施，那就很危險。」
根據S&P Global Commodity Insights歐洲電力分析主管Glenn Rickson的預計，到2023年，西歐的煤炭發電量或將達到13千兆瓦——為2019年以來的最高水平，幾乎是他去年這個時候預測的兩倍，當時天然氣價格還沒有開始飆升。
西門子能源(Siemens Energy AG)董事長Joe Kaeser表示，過去幾十年裡歐洲已經形成了一個基本的能源假定，認為雖然能源供應是非可持續的，價格也並不總是很低，但至少是可靠的，而俄烏衝突徹底推翻了這種假定。他指出，「現在，這顯然已經不成立了。」
世界能否化危為機？
對於全球各國而言，眼下這場能源危機的破局之道，增加傳統能源乃至高污染的煤炭的供應這一「短視」而又最為直接的做法，固然是選項之一，但其實也並非沒有其他更好的選擇。
例如，借勢進一步加大對可再生清潔能源的投資，或許就正當其時，一些政府和企業預計，這場危機將加速世界對低排放的替代性能源的接受程度，如風能、太陽能和核能，甚至最終能把這場「危機」轉化為「機遇」。
上周，歐盟公布了一項2100億歐元的計劃，旨在加快步伐，減少自身對俄羅斯化石燃料的依賴，並轉向可再生能源。這一計劃便受到了不少環保人士的好評。
英國政界人士Alok Sharma表示，「你將看到綠色能源的發展大大加快，我們將看到，全球各地更快地向清潔能源轉型。」Sharma目前擔任聯合國氣候進程事務主席，該部門去年主辦了在格拉斯哥舉行的聯合國氣候大會。
在一些已經承諾能源轉型的西方石油公司看來，對化石燃料做中長期投資也並無多達意義。
Orsted A/S首席執行官Mads Nipper就表示，「保留一些高排放資產的業務沒有錯，但如果長期投資打造更多傳統產能，那就是一種致命的錯誤了。從純粹的商業角度來看，那種決策簡直是瘋了，因為當這些資產投入運營時，它們將成為擱淺資產。」
然而，上述加速向清潔能源轉型的舉措需要各國的共同努力和一步一個腳印的長期規劃，同時也很可能並無法完全化解短期能源價格飆升的燃眉之急。
因此，至少在眼下，可喜的變化確實有，但卻似乎並不多……
文章來源：財聯社